陕北独特的地理环境及草原文化与农耕文化的交融渗透孕育了陕北地区瑰丽多彩的的民间艺术，而陕北绣花鞋垫就是陕北民间苑圃里的一朵奇葩，精致绚丽的图案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

一.陕北绣花鞋垫图案造型的审美特征

以项目组所收集的两百多双陕北绣花鞋垫为考察对象，其图案造型主要可以分为三类：动植物类纹样、抽象几何类纹样、图文结合类纹样。

动植物类纹样：素材是花卉禽鸟，其中动物类以龙、凤凰、孔雀、鸳鸯、蝴蝶、金鱼、梅花鹿、燕子、公鸡为主；植物类以莲花、牡丹花、梅花、石榴、喇叭花、藤蔓为主。这类纹样主要采用平针绣法和参针绣法，精致细腻，色彩的对比和晕色使得视觉效果强烈，形象栩栩如生，极富表现力。

抽象几何类纹样：常见的素材有“米”字格、菱形纹，也有的是将具体形象简化为直角转折形式或抽象纹样的几何图案。这类纹样主要采用十字绣法，按照布料上面方格的经纬纹路等长、等距的有规律的刺绣，图案总体显得严密、规整、棱角分明，使得鞋垫也更结实耐用。

图文结合类纹样：这类纹样是图文并茂的，将动植物纹样和吉祥文字相结合，使得表情达意更直接。图案和文字有的是具象的，有的是略加变形抽象的，往往形象的运用平针绣法或参针绣法，抽象的运用十字绣法。

对所收集到的陕北绣花鞋垫的图案造型进行横向分析，不难发现，它呈现出写实与变形相统一、形与意相结合、构图方式均衡等特点。如图一所示：鞋垫两头略宽，故图案饱满；中间稍窄，故图案相对稀疏，构图均衡。鞋垫中间的孔雀，单看尾屏，明显有着孔雀的基本特征，但从整只孔雀的身材比例上来说显然是经过变形的，因为鞋垫得适合人脚的形状，中间部位较窄，故在写实的基础上适当变形，有助于整体布局的合理。而且孔雀是祥鸟，牡丹也是“花中之王”，两种图形的结合象征着尊荣富贵之意项目组目前收集到的陕北绣花鞋垫都是近二十年的实物。绣花鞋垫是实用性很强的民间艺术品，实物难以现存。但通过田野调查以及对相关人士的采访，我们了解到如果从纵向上对陕北绣花鞋垫的图案造型进行分析的话，它呈现出“表现主题的时代性、生活写照的多样性”等特征。譬如听闻老人说文化大革命时期，鞋垫上就经常绣着“上山下乡”的字样，而笔者发现制作于2008年的鞋垫上有“北京奥运”的字样，反映了时代风貌。陕北绣花鞋垫图案丰富多样，在继续保留约定俗成的民间祥瑞图案的同时，也兼收并蓄地吸取着外来文化，与时俱进的反映着生活的方方面面，如英文“love”等具有现代风格的时尚元素就经常被作为陕北绣花鞋垫的素材。

二.陕北绣花鞋垫中的文化内涵

李砚祖先生曾说： “纹样的样式形态里面包孕着文化和哲学的精髓，纹样是历史文化和哲学的镜子。”陕北绣花鞋垫也不例外，其图案践行着中国传统文化里“图必有意，意必吉祥”的造型理念，蕴含着丰富的中国传统文化。

（一）生殖崇拜

“中国的阴阳哲学，源于人类的生殖崇拜和生命崇拜。生存和繁衍，是宇宙一切生物的共性，也是原始人类的基本观念。……中国哲学的阴阳观念，正是由男女交合生殖崇拜这个基本观念起源的。”陕北位于黄河流域的腹地，以沟、梁、峁为主的千沟万壑的地形阻碍了陕北与外界的联系，加之历史上这里战乱频繁、文化落后，封闭的环境使得传统文化没有完全被现代文明的洪流所淹没， “诞生于中国原始社会的阴阳观与生命观合一的中国本原哲学内涵在陕北绣花鞋垫中得以保存”，那就是原始图腾、生殖崇拜，最直接的表现是希望子孙繁衍、万世不殆。如图二所示：鸡卧牡丹，鸡在传统文化里面喻阳，代表男性，牡丹喻阴，代表女性，此图反映的并非自然生活现象，而是阴阳交感、生存繁衍观念的隐语符号。又如图三所示：多籽石榴， “籽”与“子”谐音，以石榴多籽表达渴望多子多孙。另外还有如“鱼戏莲”，因为鱼的繁殖能力极强，故以鱼喻男，莲花花瓣与女阴外形相似，故以莲喻女，男女嬉戏然后交合，方可延续子孙； “连枝花叶”喻开枝散叶，表达希望子孙满堂、生命不息的愿望。可见，陕北绣花鞋垫的图案造型暗含着原始的男女构精、化生万物的生殖崇拜观念。

（二）祈富求名

传统儒家思想对中国人影响深远，它主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入世思想和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伦理思想，都强调建功立业。陕北虽位于西北边陲，但也受此传统思想的影响，陕北民间认为功名利禄是联系在一起的，是人生追求的理想目标，有了功名就可以财源滚滚，就可以光宗耀祖，反映了民众对富裕物质生活的向往和对功名荣誉的看重。陕北绣花鞋垫长期执著的表现祈富求名的情结，诸如“花开富贵”、 “金玉满堂”等纹饰寄寓着民众对富贵功名的企盼。

（三）祈福益寿

产生于中国本土的道教保留了较多的民间信仰和方术，与中国的传统文化、生活习俗相适应，它讲究修身养性、画符驱鬼，以长生成仙为信仰追求，既重眼前利益又有长远目标，容易给人以虚幻的满足。历史上的陕北是个焦苦、封闭的地方，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造成了陕北人在宗教信仰方面讲究实际利益的文化心态，而道教恰好符合他们谋求对现状有直接救助以及心灵层面上的精神慰藉的需求，因此道教在这里有一定的市场，现在陕北延安清凉山上的太和山、佳县的白云山、靖边的乌云山依然是香火旺盛的道教圣地。受此影响，陕北绣花鞋垫中“五福临门”、 “长生不老”等字样，佛手瓜（喻福寿）、猴子抱寿桃等图案表征着百姓祈宁纳福、渴望长寿的愿望。

（四）求美表爱

沧桑的历史和朴素无华的生活共同孕育了这里朴实的文化和厚重的陕北情韵，也滋养了黄土高原朴实的民风。不论是在物质匮乏的战争年代，还是现在日益富裕的和平时期，陕北女性用最简单的碎布制作而成的精美的绣花鞋垫一直是求美表爱的直接载体。五彩的丝线、细密的针脚、考究的做工、吉祥图案的纹样，一双双或充满了传统韵味或具有现代风格的绣花鞋垫，饱含着姑娘对情人、妻子对丈夫、母亲对儿女们满腔的爱和祝福。如绣上“蝶恋花”、 “龙凤呈祥”、 “鸳鸯戏水”、 “百年好合”则是祝愿新婚夫妇幸福美满；绣上“一帆风顺”、 “一生平安”、 “鸟飞鱼跃”则是希望亲人平安健康；绣上“百事可乐”、 “步步高升”则希冀对方事业有成。一双千针万线纳就的绣花鞋垫让自己的心爱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种温暖如家的感觉。陕北绣花鞋垫展示着陕北女性的心灵美，寄托着他们对亲友的一腔热情和祝福。